黑老张传奇（四）

根据河北魏县同名党史纪实改编

编剧 马保才

渡船上。

河岸一发红色信号弹腾空升起。

十几条大小不同的木船向东岸驶去。

河岸上。

堤岸边，山坡上，站满了送别亲人参军的，为渡河八路军出师抗日壮行的人们。他们不断招着手呼喊着“再见！”、“旗开得胜！”、 “八路军万岁”等口号。

渡船上。

渡船渐行渐快。

张智发因为没有回家向亲人告别而行，他在极力寻找着亲人的身影。他也想用招手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愧疚和别离之意。但他始终没有寻找着。

河岸上。

岸边山坡一块小高地上，智发母、锦蝉和儿女、还有弟弟，也在急切地寻找着智发。毕竟船多人多又远，加上服装一样，他们也没寻着智发人影。

渡船上。

张智发眼里噙着泪水。随着船越行越远，岸上的人越来越小，视线也越来越模糊，渐渐地，渐渐地，他的泪水化作幻象——

动人而壮阔的歌声回荡河空：

愧没面别妻和子，

愧没叩拜白发娘。

丢下多少家累事，

留下多少念和想。

啊……啊……

只缘国仇怒火烧，

甘洒热血赴沙场。

愧疚燃烧化子弹，

压进枪膛向太行。

横扫日寇野心狼，

还我太平歌飞扬。

歌声中，幻化出以下画面：

田间路上。

老母亲右肩挎着一大篮子玉米棒子，左手抱着一大团野菜回家；

小孙子两只胳膊各挎着一个装满棒子的篮子，跟着奶奶吃力地走着。小孙女挎着一小篮棒子，艰难地跟在哥哥后边；

太阳眼看要下山，锦蝉用镢头把扛着一大捆玉米秸秆回家，汗水 顺颊而下；

智勇扛着更大一捆秸秆，远看似乎一丛绿植在移动，近看也只见一双脚在走动，却难见脸庞……

月光下。祖孙三人在院子里剥玉米外壳；

智勇将背回的秸秆整齐地靠在院墙上，又将去了壳的玉米挂在竖起的木椽上，随之挑起水桶又去担水；

昏暗的灯光下，锦蝉在织布，梭子飞往，机声嗒嗒；

已响起鸡的叫声；

奶奶心疼地叮嘱孙子孙女：“乖儿，你俩先睡觉去，啊！”两个孩子揉着眼睛，拍着身上的尘土进屋；

大人们仍在各自劳作……

（幻象毕）

河岸山坡那块高地上。

虽然一家人没看见智发，却仍在不停地招着手。俩孙儿左右扶着奶奶，奶奶用衣襟抹着眼泪。锦蝉在招着手，两行泪水淌下。智勇挥着拳头大声喊着：“多杀狗日东洋鬼，哥你早日凯旋回啊！”……

渡船上。

智发也没寻见亲人身影，但他杀敌心切。他擦去泪水，双目炯炯，两个拳头越握越紧，格格作响；随即，他见一名船工划船不熟练，凭着自小既有的行船经验，快步上前道：“伙计，我来！”

船箭一般向前……

与张智发连同时渡河部队的船只紧随其后。几十只渡船同时开进，远远望去，军旗猎猎，船若箭飞，浩浩荡荡，所向披靡！

5 冀南魏县（河北省）。1937年末。

一个祠堂式院落，大门口挂着“冀南第三军分区”的牌子。

（画外音）

张智发因为参加八路军前曾有十年在农村宣传进步思想、组织贫农会、参加游击队的革命斗争经历，便被调动到冀南第三军分区政治部做民运工作，任工作员。这天，他正在一间大点的屋子里与七八位村抗日骨干，共商如何尽快打开民运工作局面的事。

张智发边给大家倒水边说着：“八路军开进冀南地区才两个来月。刚才，大伙都谈了各村放手发动群众、扩大抗日力量的态势，很符合 师首长徐向前同志提出的‘人山’战略指导思想。下面，大伙再议议统一战线问题。我的意思是，怎么能先选一两个可以团结、争取或分化的重点对象，像名人绅士、青红帮、大刀会一类的。这事要是做好了，那就能孤立敌人，鼓舞群众，争取中立……”他说着说着站起来，指着桌上放的两三碗红薯： “就像这红薯，你把它吃了，就有力气，就是为我所用！”他拿起红薯咬了一口，又端起碗递给大家：“来，吃！”

大伙被他形象地比喻逗得哈哈大笑，纷拿红薯：“吃，为我所用！”

一个叫尹子正的党员刚欲红薯进口，却停下：“哎！对了，我们王家庄的伪村长王民生，我看有戏。我俩呢，玩尿泥就相好，现在时不时还约我喝两盅。此人虽然是伪村长，手下有几十号人，日本人还给了些武器什么的，但他可没帮日本人做什么坏事。还有，他闲聊中曾向我流露过‘人家八路军才是为中国’的话，似乎还有愿和八路军代表见面的意思。只不过……”

一个村骨干“啪”的一拍桌子：“汉奸货还不过什么?”

张智发：“甭骂。你接着说，啊。”

尹子正：“他说这事要让日本人知道了，可得杀头。能不能单个 见面，不带武器随从，地点在我家。”

拍桌子的骨干两眼圆睁，又一拍桌子：“我看，先谋算把这狗日的干掉！”

张智发忽地站起：“不！机不可失，见！”

拍桌子的骨干：“那我随你一起去！”

张智发：“不用！咱八路军讲诚意，有胆气，更有信心。子正同志，请你约他，明天就见！”

王家庄。次日傍晚。

村口五六个衣着不一不整、枪支斜挎歪背的伪军，正在盘查行人。 尹子正家门口五步一岗十步一哨，仿佛如临大敌。

张智发按时赴约。他本来就高大魁梧，今天又头顶黑礼帽，身着黑礼袍，手夹香烟，一副绅士模样。

尹子正在村口迎住智发。二人前至盘查岗，伪军举手示意欲问。尹子正：“王村长的客人。”岗哨即答：“呵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！” 挥手放行。

张智发见村口又是设卡盘查，巷里又是七岗八哨的，心想这才是演以势壮胆、探我虚实的戏哩！于是愈加泰然若定，握胜在胸。

进得尹家客厅刚落座，但听一声“王村长到！”只见王民生三十开外，全副武装，昂首挺胸，目中无人，踏踏入内。四个随从，两个立院，两个随身。

张智发起身相迎。尹子正向王民生介绍：“兄弟，这位是客人。”王民生目光迅即掠过室内：“客人就？……”

张智发知其见他一人疑义：“王兄，有约在先，岂能食言！”

许是王民生吃惊，立马双手竖起拇指：“真乃贵客，服！”说着将别在腰间的****掷于桌上，又回头对随从：“你们，院里的，还有门外的都撤！”两随从：“是！”

王民生只此一举，让张智发更觉不虚此行。于是，紧接以又赞又柔的语气道：“早听子正兄说过，王兄以前也曾奋勇抗日，这才让人佩服！”说着给王民生递上一支烟。

王民生急忙摇着手： “不敢不敢，有愧，有愧啊！”

张智发：“何故有愧?”划着火柴给民生点烟。

王民生现出忧伤的表情。他大吸一口烟，慢慢吐出几个烟圈：“杀过十几个鬼子，也治了几个汉奸。唉！后来作战中被日军所俘，鬼子逼迫我只要愿意当村长，便可前不追究。我想干脆先给他来个‘人在曹营心在汉’吧，随后再作打算。唉，这就披上汉奸皮啰！羞愧啊！” 说着又捶胸又顿足。

张智发忙安抚地：“生死关头，能伸能屈，方大丈夫！王兄莫忧，啊 ! ”

王民生急切地说：“不过我当伪村长，可一次也没随鬼子打仗，一次没做伤害老百姓的事情，我几次都给子正兄说过。”

尹子正急插话：“说过，说过。”边说边给王民生续茶。

“我还说过。”……王民生解开衣扣，掏出腰间藏着的两把驳壳枪，双手递给张智发：“我要适时反戈，这是见证礼物！”

张智发双手接过枪：“我代表八路军收下。王兄深明大义，我向您敬礼！”

这时，子正妻将酒菜端上。张、王帮着摆菜。尹子正端过酒：“咱们边喝边议，美意都在酒中。干！”

张、王举杯：“干！”

张智发：“王兄，反戈事情重大，若急于您不利。眼下咱们和日寇硬打还没实力。现在最要紧的是骚扰敌人，一来可以从鬼子手里弄批武器，壮大抗日队伍。二来可以鼓舞人民，增强抗日信心。同时还能打乱敌人部署，打击敌人嚣张气焰。王兄在这方面如有什么，还请及时……”

“哎！兄弟等等。你这么一说，我这还真有点情况，而且我早都想干一下，但不行啊。是这样，双庙每逢集日，总有伪狗子抢百姓财物，大白天抢没人管，百姓又不敢言。狗日的好像习以为常了，早就没有了戒备。还有，郝村炮楼，隔三差五的鬼子和伪军夜里到镇上吃喝嫖，回来基本上都在凌晨两三点，醉呼呼地都要倒地。兄弟，这里面有没有戏？”

“有戏，好戏！”智发站起身情急地搓着手：“哎，王兄，戏我来唱，为防不测，你不能出场。但戏唱好了，要给你记一功，当然还有子正兄！”

王民生也站起：“什么功不功的，算我脱汉奸皮开始。干！”“干！”碰杯声和畅笑声……

（未完待续）